郑保瑞,香港新生代导演的领军人物,他的《狗咬狗》《智齿》《意外》等影片都获得了较高评价。
这些电影中,郑保瑞逐渐发展出了鲜明的个人影像风格:黑色的影调,垃圾场般的末世景观,极端去社会化的人物……
今年,郑保瑞又出新作《命案》,香港本土票房破千万。
值得一提的是,本片是银河映像第二代人的首次合作:郑保瑞是杜琪峯的徒弟,编剧游乃海是韦家辉的门生。
两个接班人凑到一起,使得影片的层次丰富起来:绝望中夹杂着幽默,疯癫里也裹挟着温情,在理智与欲望的冲撞之中,对于宿命的反抗充满了个人的力量。
01
片名《命案》有两层意思,第一层是指人命相关的案子,第二层则落脚到命运上。
人似乎越大越信命,年轻时还能像哪吒一样大喊一声“我命由我不由天”,但随着年岁增长,天命不可违的想法也日渐出现。
但《命案》所讲述的却是一个从“万般皆是命,半点不由人”到“万般皆是心,点点皆由人”的过程。
影片开场就是一幕暴击:黑黢黢的夜晚,荒郊野岭,一座新坟立起,面前整齐地摆着贡品,一个男人正在坟前烧着纸。
结果下一秒,一只手从坟堆里伸出来,随之而来,是一个长相俊俏的年轻女性就从里面坐起,一边扯着盖在身上的塑料布一边大骂男人是神经病。
看着疯疯癫癫的男人像个小学生一样乖巧地蹲在女人面前说“美美姐再坚持一下”,还强调“今晚戌时……死劫!”
原来,这男人是个命理师(林家栋 饰),他不仅喜欢给人算命,还爱好给人改命。既然美美姐今晚有死劫,那么化解之法就是假死一回。
但命哪有这么好改的,美美姐本来都已经配合命理师躺了进去,只要泥土松散时间足够,这个假死仪式完全可以实现。但天不遂人愿,下雨了,还是瓢泼大雨,松散的泥土结成了一块,美美姐差点真死了。
她踉跄着缓过来后,说什么也不配合命理师的改命之法了,气冲冲地就走人了。
但这场雨,的确是美美姐的死劫。
暴雨打湿了报纸,使得美美姐的招嫖广告印在了一个连环杀手(陈湛文 饰)的手上。对下雨天作案情有独钟的杀手,当下就决定她便是今晚的目标。
于是,美美姐就死在了自己的屋子里,浑身是血。
同样因为雨水而走错房间的外卖小哥(杨乐文 饰)恰巧站在了凶案现场的门外,只是他的行为实在诡异,听到里面有大动静,他居然满脸好奇地盯着猫眼,直到匆匆赶来的命理师踹开了房门。
接下来一幕更是惊悚:外卖小哥打量着美美姐的尸体,在地上的血滩上蹦迪,再加上摇篮曲般的配乐,叫一句变态不过分。
如此出格的行为很快引起命理师的注意,求着要给小哥算一卦。这一算果然奇特:小哥天生毫无同理心,少年时就因为虐杀猫咪被抓进警察局,还曾经把家里的刀摆在熟睡的姐姐周围,使她毁了容。而且他命里还有一劫,那就是会因为杀人而坐牢。
疯癫命理师的下一步,自然就是要帮小哥改命。在命理师的介入下,小哥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。
02
但改命又谈何容易呢?疯癫命理师给小哥尝试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法,无一不被老天搅黄。
迁祖坟,结果山地滑坡坟塌了。
放生积德,但早上放生的鸟晚上就都死了,好不容易活一只,还被路过的猫抓走了。
既然有牢狱之灾,那就早早租一个像监狱的房子自己把牢先坐了不就行了?再在监狱风的家里写满金刚经,没事就背背。
时不时再给老人穷人免费送吃的,给出去的时候再说几句吉利话,以此来培养佛性善心。
但还是不行,小哥依旧看见刀具就兴奋。而他最想杀的人就是之前把他抓进局子的警察(吴延烨 饰),一看见他就恨得牙痒痒。
至此我们差不多能看出,小哥虽看起来变态,但其实是一个要与本性、与命运做斗争的人。
如果他放弃挣扎听之任之,那么他未来就会成为杀人犯。只有加上一股与天斗的激情、疯癫和勇气,才有超越自身的可能性,不成为命运的困兽。
郑保瑞说《命案》是他那么多年来的第一部励志电影,毕竟从“天命难违”到“人定胜天”的过程需要极强的意志力。
实际上小哥在第一次被捕时,就已经做出了努力。那时,命运给予了他怪物一般的人生,命运又让他面前正好有一个摔碎的啤酒瓶,于是他顺从了,杀死了猫。
他看见听见也知道警察正往这里跑过来抓他,但依旧停留在原地。老天让他成为这样的人,如果被抓能避免更大的伤害,那么就被抓吧,就如同父亲母亲和姐姐期待他在监狱里待着一样。
电影的最后,命理师想起自己先前被小哥破坏的风水阵里幸存下来的一颗果实,当时这个果实还是一朵白色的花,命理师以为它活不成了。但最后,花瓣是落了,但果子留了下来。
此时他才意识到,疯癫才能真正帮助小哥改命。所有书上的那些条条框框都不足以真正改变什么,按照这样做只会像拯救美美姐那样永远迟一步。
只有不被规则范例束缚,打破常规走向世人眼中的疯癫,才能真正改命。于是他冲着眼看就要手刃警察的小哥喊道“我是花,我没输,是我自己选的!”
听到这里,小哥也明白了,他停下来说“我最讨厌被捆着,我也不要给命运困着……”就这样,他改变了自己的命运。
小哥心中那股邪恶的冲动依旧时时刻刻存在着,他的人生也布满着艰难险阻,但心中有信念,就不会变成彻底的恶人。
于是,当再次遇见一只小猫时,他只是轻声说了句“长命百岁。”
03
《命案》是一部完成度很高的作品,无论是导演和编剧想要传达的主题,还是片中演员的表演都非常贴合清晰。
林家栋自不必说,他所饰演的精神病人简直是演员典范,一举一动都是那种疯癫与执念。
而外卖小哥的表演令人吃惊。杨乐文其实是香港男团Mirror的队长。这个团只要上热搜,十次有九次都是因为油腻。
然而在电影中,他音容笑貌里满是阴鸷与变态,改命之后又多了几分纯真,大特写怼脸也毫无压力,表演堪称惊艳。
从这个方面讲,郑保瑞的确是在改命了。
而与之前郑保瑞的作品不同的是,电影虽然依旧讲的是困兽之斗,但这一次却无比善良地给了困兽一条出路。
宿命论是银河映像钟爱的电影主题之一,而《命案》中对于宿命的描写却因为游乃海的加入多了一些幽默与轻盈、温柔与力量。这种处理消解了一部分命运所带来的沉重。
或许世事都有其既定的走向,非人力所能撼动,但与天斗的勇气却是人性之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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